周五的時候周氓接到一個電話，是李總打來的。

“周老弟啊，出來玩玩兒？”電話那頭李總嘹亮的聲音響起，聽著心情應該不錯。

周氓想到阿白的事情，阿白現在應該被AL公司送往國外接受整容治療，這時候周氓不想再惹是生非，遂找了個借口，搪塞了李總。李總倒也沒為難他，見他實在不想出去，便說改天有機會再聊。

聊個屁啊，周氓心想。這回你也算是把我坑慘了，咱們恩義兩清，以後還是少來往的好。下個月初英俊就要去美國參加造星課程，以後英俊就是正經公司的正經明星了，而周氓自己也是一個正經經紀人了。他不想再惹什麽事兒，遂這接連幾天，C城的那些狐朋狗友他一個也沒接待。

然而周末還有一場有錢人富二代小姐少爺們的畢業晚會。周氓並不十分想去，無奈唐糖天天打電話跟他軟磨硬泡。到了周末這晚上，周氓還是把英俊給拉上了。

畢業晚會的地址是在XX山莊，地址位於C城有名的富人區，別墅豪宅。因為是在山上，周氓之前還打了個滴滴。結果快到地方的時候，沿途滿街的奔馳奧迪凱迪拉克。滴滴師傅還打趣說周氓是有錢人，還問英俊是不是大明星，周氓心裏怪不是滋味，笑了笑沒答話。

唐糖的電話一晚上催命似得響了無數次，就怕周氓不來。

“到了。在門口，馬上進來。”下了車之後周氓接通電話說。

“到了啊？！英俊來了沒有啊？”唐糖焦急的問道。

“來了。”周氓說。往旁邊看了一眼，他跟英俊今晚上都穿的比較隨意。周氓自己白襯衫加長褲，英俊穿著限量版迪士尼卡通襯衫加闊腿短褲，頭上還戴頂帽子。

“你們站那兒別動我去接你們！”電話裏傳來唐糖興奮的聲音。

山莊門口人來車往的，周氓拉著英俊走到一邊站著，免得當人家的路。

他特意站到路邊，結果一輛黑色豪車就跟著開到他面前，停下了。

周氓跟英俊面面相覷一眼，正打算挪位置，對方的車窗卻在這時降了下來，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來。

“阿澤？……”周氓一時失口，禁不住喊道。

車裏的男人一雙冷澈的眼睛凝望著他們，那張臉周氓剛剛還在沿途的巨大廣告牌上看到，沒想到在這裏就遇上正主了。

周氓正有些尷尬，穆澤的車停在門口擋住了別人，已經後面有人在按喇叭催了。

車裏的穆澤深深地望了一眼周氓，車窗搖上去，車開走了。

正在這時唐糖歡天喜地的奔過來，“英俊~！你終於來了~！”

英俊嘆了口氣，一臉生無可戀地把頭擱在周氓肩膀上，“周氓，我們什麽時候回去？”

“不行你們不能回去。”唐糖說，“哎呀英俊你快跟我進去吧，我同學她們都等著看你呢。”

說著她就把英俊往裏面拖，英俊便拖著周氓，周氓皺起眉頭，“要走好好走，拉拉扯扯像什麽樣子。”

見舅舅似乎有些生氣了，唐糖稍微放開英俊的手臂，但還是黏著他。

三人進了宴會廳，裏面自然是奢華豪貴。放眼望去，其中不乏C城有頭有臉的面孔，好些連周氓都認得。英俊被唐糖拖著去見她們同學了，周氓拿了杯紅酒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，眼睛卻在大廳裏逡巡。

突然大廳前門傳來一陣騷動，小女生們尖叫不跌，大人們也紛紛拿出手機來拍照。在人群的擁堵中，一個戴著兜帽的高挑身形從前門匆匆走到中間的主持臺上，那人將兜帽取下來，正是穆澤。

“很高興接到你們的邀請。”奢華璀璨的燈光下，穆澤臉上掛著完美的笑容，“祝你們畢業快樂。”

臺下尖叫聲一片，幾十個小姑娘嘛，齊齊尖叫起來都是昏天暗地的。主持人在一片興奮中控制著場面，“我說女士們請淑女一點，下面可以開始合影了。大家排好隊，一個一個的上來。”

話落一群打扮的雍容華貴的少女們都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，最先上去的是一個穿白色裸背長裙的少女，她畫著濃淡相宜的妝容，她的容貌在這一群少女之中並不是最為出眾的，然姿態和服飾卻無疑是裏面最為高貴和得體的。

看來這就是趙市長的女兒，唐糖口中的趙玲玲了。周氓註意到，拍照的時候穆澤禮節性地伸手扶了一下趙玲玲戴著白色手套的手臂。而在之後的那些女孩兒中，穆澤都是將手背在身後，僅僅身體為了表示謙虛而稍微俯低。

也就是前面三個女孩兒能跟穆澤單獨合影，後面的主持人都讓她們幾個人一起上去了。沒過一會兒，穆澤便在幾個身份地位明顯不一般的地級土豪陪同下離開了現場。

周氓看了一眼時間，從穆澤出現到離開，加上中間拍照，不過十分鐘而已。就不知道這十分鐘是穆澤友情客串還是天價出席了，周氓搖了搖杯中暗紅色的液體，心裏估摸著明天早上的頭條會怎麽評價今晚這場豪門級的畢業晚會。

去上了個洗手間之後周氓本來打算喊英俊離開了，就在這時他接到穆澤的短信，說他在停車場等他。

宴廳裏響起了悠揚的華爾茲，貴家小姐們陸續帶著她們的男伴下場，而唐糖也生拉硬拽著英俊下去，兩人磕磕絆絆地跳起了並不優雅的華爾茲。

周氓笑了笑，轉身出了宴會廳。

裏面是優雅浮動音樂華貴，外面也是一派熙攘生煙。一群穿著朋克打著耳洞的少年少女在跳街舞玩滑板，旁邊還自帶樂隊架子鼓電子吉他什麽的，一看裝備都不菲。周氓繞開這些瘋鬧的年輕人，走到旁邊問保安停車場的位置。

“你朝著這條路一直往下走就到了。”保安說。

“謝謝。”

通往停車場的路是一條兩旁長滿草木的小路，愈往裏走，樹木越是茂密，光陰越是暗淡，周圍也更加清靜，趨於安靜。周氓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，走著走著，聽著聽著，他的心境也奇特起來。

那條小路不過兩分鐘的路程，卻仿佛能沈澱一個人的內心。周氓走出來的時候，正看到天上月朗星稀，鳥雀的黑影在頭頂飛掠。

眼前是一片寬闊的停車場，裏面停著規整的一排排豪車名車，其中一輛黑色奔馳G55 AMG正在安靜的夜空中朝他閃著兩個前燈。

周氓走過去。

穆澤似乎在抽煙，煙霧繚繞中他的神色看的並不是太清楚。兩邊的車窗都是降下來的，周氓走過去的時候，穆澤剛好把煙摁熄一個裝了半瓶水的礦泉水瓶中。

“我說，你也不怕被人拍到啊？”周氓彎腰看著裏面的人，笑著調侃道：“你這大明星，走到哪兒都能引起一陣騷動。你就不怕這附近就有狗仔隊，明天你這一副落魄的神色就能登上他們的獨家報道。”

“上車。”穆澤只是淡淡地說道，一開口嗓子有幾分啞。

周氓也沒多說什麽，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。車窗被搖起來，穆澤很快就發動車輛駛離。

周氓這才有些在意，看著車子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出xx山莊的大門，問：“去哪兒啊這是？”

穆澤聲音裏帶了幾分笑：“怎麽，怕我把你綁架了？”

“怎麽可能呢。”周氓也笑起來。眼看著車子一路開到大街上，停在一個紅綠燈路口，最後還是問，“咱們這是去哪兒啊？”

“去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。”穆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手把在方向盤上，眼神有幾分暗，聲音也更暗：“把你……先奸後殺。”

“噗——”周氓一下笑出聲來。

這時綠燈亮了，穆澤也笑起來，踩了油門，車子一路拐啊拐，繞啊繞，漸漸的周氓有些熟悉起來，心裏也大概猜出穆澤是要去什麽地方了。

“你現在也學會開玩笑了啊。”周氓靠在車窗上，臉頰紅紅的，眼睛裏有幾分醉意。他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。

穆澤說：“沒辦法，生活所迫。正經嚴肅慣了，偶爾也會被要求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，聽說現在的年輕人比較喜歡吃這一套。”

從擁擠的主幹道拐入右邊的一條較為僻靜的道路，穆澤轉過頭來看了周氓一眼，眉眼帶笑：“他們管這叫汙。你覺得汙嗎？”

“你哪夠得上一個汙字。”周氓說，“跟真正的汙妖王相比，你簡直就是小清新——高貴不可冒犯的男神。”

“哈哈。”穆澤笑著，“那你可得教教我。”

“我教你什麽呀？”周氓笑著問。

這時他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，穆澤把車停穩，眉頭微微皺起，像是在認真思索：“嗯……教教我，怎麽撩人？”

“撩人？你想撩誰啊？你的粉絲？”周氓大笑起來，“你根本不用聊他們就瘋了啊。”

穆澤看了他一眼，“下車吧。”說話間俯過身去摘了周氓腰間的安全帶。

周氓心裏一頓，然後又笑嘻嘻地下了車。

C城的第九中學並不算的上什麽名校，至少在周氓當年讀初中來說，第九中學甚至是魚龍混雜小混混出沒的學校。剛升入初中的時候，周氓害怕周圍的人，不敢跟他們去打架，時常被班上的同學孤立，甚至有時還會被欺負一下。

初一下學期班上轉來一個特別帥成績特別優秀的轉校生，老師安排他坐在周氓的旁邊。全班的女生的滿眼羨慕的看著周氓——那個轉校生，就是穆澤。

“哎，記得那會兒一下課啊，全年級的女生都堵到教室門口窗戶外邊兒看你，嘖。”周氓擡手摸了一把已經有了銹痕的鐵門，撚著食指上的鐵銹，感嘆道：“連帶著我都沾了光。走哪兒都有一群女生沖上來塞給我一堆情書，誒有件事兒我一直沒跟你說，隔壁班的班花一直收買我，她答應每星期給我一盒巧克力。”

“噢，怪不得你那一學期老在我耳邊誇她。”穆澤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，扒拉著鐵門翻了進去：“搞得我還以為你喜歡她呢。不過第二學期你就開始說她壞話了，我以為你被人拒絕了所以打擊報覆。”

“什麽呀，那是她說話不算話。不僅巧克力欠了我一個多月的量沒給，而且還逼迫我簽訂不平等條約，說不準讓你收別的女生的禮物，否則她就要我給她倒退巧克力。”周氓緊跟其後，不過他穿的皮鞋加長褲，動作不怎麽麻利，翻過去的時候不太好下去，穆澤在後面擡手勾著他的腰把他給帶下來。

“腰挺細啊。”穆澤忽然輕聲說道，帶著幾分笑意。

周氓好似沒聽到，仍沈浸在他的忿忿不平裏：“……現在想起來我還氣，怎麽跟當初說好的不一樣。還找一群女生打我……平時挺淑女的一個個女生，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呢。”

“哦，原來你那次在這後門口被一群女生圍攻是因為這事兒啊。”穆澤毫不留情地嘲笑道。

“還說呢不都是因為你，她們說我光拿東西不辦事，可我明明都把情書給你了，你自己不看的。”周氓抱怨道。

穆澤擡手攬著他的肩膀，“好，是我的錯。”

他的聲音就在耳朵後面，呼吸也貼著耳朵後面，周氓心一陣亂跳，有點摸不準穆澤今晚到底要幹什麽。他被他推著一路往教學樓走去，眼看著那黑漆漆的樓梯，周氓心裏莫名發怵，扳著旁邊的墻。

“阿澤，教學樓就不用去了吧。我聽人說學校一般都是修在墳地上，文人鎮鬼嘛，大晚上的都怪滲人的。”

他臉上的驚慌表情掩都掩不住，穆澤噗嗤一聲笑了起來，“瞧你那兒樣兒，你還那麽怕鬼啊？”

“我怕啊，怕的不得了。”

“別怕，不是有我嗎。”穆澤從後面擁住他，“我會保護你的。”

兩個人心貼著心站了一會兒，穆澤低下頭在周氓脖子旁深深吸了一口氣，嗓子有點低沈。

“周氓……我們，試試吧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周哥：你說試試就試試？嗯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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